五月,在淳化“捋洋槐花”【冶峪笔记】
风动,槐花香。
在谷雨和立夏之间,渭北淳化的槐花开了,可以听见槐木秃枝深处有细微生命的回声。
于是,花次第开着,人次第追着,赶“会”一样。
槐花开时,一树一树的白色小花,像一串一串洁白如雪的葡萄缀满枝头,隔着老远就闻到一阵阵清香。
白色的小花像风铃,一朵挨着一朵,簇拥着倒挂在细小的枝丫上。春风拂过,槐花随风轻轻摇曳,貌似能听到叮当作响的铃声,又像是一群群微缩版的千纸鹤俯冲而来。
淳化的土地是洋槐花,沟壑和山川是洋槐花,幽幽冶峪河随风涌动的味道是洋槐花,巍巍爷台山晶莹洁白的颜色是洋槐花,行人脸上从心里透出来的愁苦和生命的满足是洋槐花,熙熙攘攘所簇拥起来的闹哄哄的生活的热气是洋槐花。那洁白如雪的槐花,层层叠叠,如汹涌澎湃的雪浪,铺遍一条条沟壑、一座座塬面、一个个村落。
在淳化,我们习惯把采槐花叫“勾槐花”“捋槐花”。就这一个“勾”字、一个“捋”字,把采摘槐花的盛景刻画得惟妙惟肖。
走在乡间,迈进沟壑,步入山林,随处可见一嘟噜一串串槐花,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其中。如果是小树丫,伸手捋就是了。大树的话,需要用长长的铁钩去勾。勾一枝下来,带着亲朋围上去,压着枝丫一边说笑一边捋洋槐花。在淳化人所有的快乐和童年里,有一种记忆叫“捋槐花”。
每年洋槐花盛开的日子,父亲总会拿着长长的竿子,绑上镰刀或者铁钩,向着沟壑与树梢深处探寻,将一枝枝茂密的槐花勾下来,捋下清香的槐花带回家。
忽然想起余光中的《绝色》:
若逢新雪初霁,满月当空
下面平铺着皓影
上面流转着亮银
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
月色与雪色之间
你是第三种绝色。
风动,槐花香四溢。带着妻子和孩子走在冶峪河的月夜,闻着一城的槐香,路过三棵槐树,伸手捋了一串串鲜美的洋槐花,回家做了一顿春光明媚的槐花饭。
我们对槐花吃法没什么讲究,从小就喜欢母亲拌上面粉蒸的洋槐花,至今仍吃不腻。有人喜欢什么作料都不加,只吃槐花那份清香,有人则喜欢拌上蒜泥辣子,一口就见灵魂。现在条件好了,可以掺上肥瘦相间的猪肉做成馅,蒸包子、包饺子、烙盒子,是另一种一口见灵魂。
在月色与血色之间,洋槐花以它独有的方式,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“第三种绝色”。
槐花香正浓,焉知这一口人间烟火气,抚慰多少凡人心。
命运的洁白不是连续的,但跨过漫长寒冷的冬天,为洁白的灵魂舞蹈却不会终止。